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众说纷纭却传得神乎其神,好像个个都去了战场亲眼见到了似的,傅堂听得火冒三丈却又无法高声辩解,立即下令队伍疾行,不准再耽搁。傅堂既生气又不解,北部战场上如何断臂之事怎会传入京城百姓耳中?他哪里知道这是唐芷漩让纪旋暗中散播的?而且并没有散播实情,而是故意添油加醋真假掺杂,反而让市井百姓更愿意将其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,从而对傅堂这个护国公的拥戴与崇敬少了几分,让其丧失民心,有利于日后扳倒他。
傅堂入宫谢恩,皇帝对待他的态度不似从前恭敬谨慎,令他想重提遗诏,却又觉得那是自己最后的倚仗而没有多言。傅堂瞧见皇上面前的桌上显眼处放着那枚他交出去的虎符,像是故意展示给他看的,向他宣告兵权已不在他手中。傅堂心中此时涌出了些许悔意和茫然,不知这护国公能庇佑自己和家族多久,但又因有孤芳阁的花结在手与提刑司作保,他刻意扫除心中惴惴,与皇帝君臣和谐地完成了谢恩,离宫回府,享受族人的尊崇与奉承。
又五日,崔崭率军抵京。大军刚到京郊,百姓们远远看着高举的“崔”字旗便潮涌般围堵而来,见崔崭如从前一般骑着高头大马,并在百姓出现时立即抬手命令队伍停步,士兵们训练有素地立即将兵刃向内收紧以免误伤百姓。呼喊“战神”之声此起彼伏,期盼战神能带来永久安宁的欢呼之声不绝于耳,甚至有不少百姓跪地叩头,不停念叨着“战神护佑大景”等言语。崔崭翻身下马扶起为首几位百姓:“诸位请起,快快请起!”他吩咐士兵们将百姓们扶起,朗声道,“大景将士为国死战乃是分内之事,不敢承受诸位如此大礼!我等定会尽心竭力不使寸土有失,不负诸位所托!”
百姓们再次欢呼起来,崔崭毫无将军架子对百姓们拱手行了大礼,将士们也依从此礼深深下揖。良久百姓们才缓缓散去,崔崭重新上马,下令将士们前行至扎营地,须得缓慢谨慎,不可误伤一名百姓。
本在队伍中段的言霁川骑马尽量快地行至崔崭身边,笑道:“崔将军威风赫赫,末将拜服。”
崔崭瞥了他一眼,言霁川笑道:“知道知道,不打趣你啦。”又凑近道,“这些百姓在郊外迎你而不是在城内,你可知道为何?”
崔崭确实也有些觉得奇怪,从前他得胜还朝,因大军要在城外驻扎,他只会率主要将领入城直至宫内觐见皇帝,也就是在入城后的街道上会有百姓们夹道欢迎,从未见过涌至城外来的。
言霁川见崔崭不语,得意地笑道:“这都是唐大人安排的,早早命人引了想前来迎你的百姓们出城,只在此处为你欢呼对你跪拜,进入城内后就不允许了。”
崔崭立即明白过来,脸上暖融一片,含笑道:“劳她费心了。”继而疑问道,“你从何处得知?”
言霁川一脸发酸地笑他:“真想找面铜镜来给你照照,哎呦……是纪旋来报的,你那时在处理军务,我见纪旋着急就问了问他。这小子挺有意思,先开始嘴严不说,但又说‘唐大人说言将军可信’就告诉我了。”转而略略一叹,“唐大人如此谨慎是怕你被皇上忌惮,看来皇上收回了傅堂的兵权之后就盯上了你。”
“迟早有这天。”崔崭并不意外,沉声道,“以皇上的心性,容不下镇国大将。”
言霁川看着越来越近的城门,面上显了点忧色和躁意,说道:“我就不喜欢回来,在北边多自在。”
崔崭:“总得回来看看母亲。”
言霁川略略撇嘴,说道:“那又不是我母亲,她也不怎么想见到我。”
崔崭沉默了一瞬,说道:“也对你有过近五年的养育之恩。”
言霁川想说那不过是在正室死后做给父亲看的,不过是想爬上正室之位罢了,但他知道崔崭的母亲对他很是一般,便不想再与崔崭讨论这个问题,转而笑道:“马上就能见到唐大人了,快活吗崔大将军?”
崔崭的脸上染了些赧然,点了一下头。言霁川倒没想到他直接承认,怔了一下就哈哈大笑起来,笑声惊了道路旁树上的鸟儿,呼啦啦飞起一片,像与他们一般快活。
崔崭与言霁川等五人一同打马进入城内,守卫们早早开启城门,入城不过五步便见傅堂领着众臣相迎。傅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崔崭骑马近前,完全没有下马的意思,不免阴阳怪气地说道:“崔将军好大的威风,见到本公还不下马?”
崔崭像没看见他似的仍然骑马前行,马头很快就要撞到傅堂。傅堂也不退让,他不信崔崭能当着众臣的面冲撞自己,那样他就有十足的理由参奏崔崭!但崔崭的马儿颇有灵性,并未冲撞到傅堂,而是面对着傅堂狠狠打了个响鼻,惊得傅堂退后几步,崔崭神情冷漠地目视前方,从傅堂身边打马而过。
“崔崭!”傅堂高声道,“我乃皇上亲封的护国公!你不敬功臣,我要参你——”
“本将一向只敬当敬之人。”崔崭冷肃的声音俯压而来,依然没有看傅堂一眼,却看向群臣中那唯一在官帽上垂坠珍珠流苏之人,微微一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