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卷 凌源旧事断新谋 第64章 忧思落地,日向人开 (第2/2页)
良田百顷,不在一亩。失意归失意,瘦死的骆驼终究是比马大,况且从以治丧之名封城、同樊氏共同抗瘟、抢先盛情招待远方客人等举动来看,公孙家族底蕴仍然深厚,公孙一族的族人更是极为热情奔放、爱慕虚荣,也夹杂了些情面难却。想要坐看公孙家族倒台的人,恐怕还要静候‘佳’音!
......
逆水行舟,一篙不可放缓;滴水穿石,一滴不可弃滞。刘懿并没有因为独自一人而懈怠或困倦,反而在藏经阁学的津津有味儿。
二月中旬,一名女子出现在这三层小楼中,正午日盛,正在引经据典的刘懿初见此女子,一时间惊为天人,这女子眉分八彩、朱唇桃瓣,眸含春水、碧发凤钗,罗衣璀璨、瑰姿艳逸,行走间芳香飘散、举止幽兰,两人四目相对,一句‘盛世美颜’被刘懿脱口而出,换来那女子一句“浪浪...荡荡,子”。
人无完人,如此完美无瑕的女子,竟有口吃之症。
当晚,刘懿寻到公孙浩瑾盘问,原来,这口吃女子,是公孙浩瑾的大姐,公孙玲,公孙玲年芳一十有六,因其口吃,导致其生性淡漠、不喜言谈,平日除了闺中,即是独处在藏经阁,若论学问,恐怕他这大姐才算得上彰武第一人。
当晚,夜星闪闪,诸天浩瀚,刘懿在阁内喃喃自语,“爹曾说我娘是天下第七美人,那该是怎样的美颜绝俗呐!”
从第二天起,刘懿和公孙玲便成为了书中挚友,常以文载道,褒贬时事。刘懿将其父张达若《诡辩》三章视为机辩妙学,公孙玲亦将刘权生年轻时所做孤本《书甲十七论》奉为当世奇书。短短半个月,二人虽谈不上爱情,然书友知己之情甚重,刘懿情窦初开,却更喜爱东方羽那般活泼炽热性子的女子,对公孙玲以姐姐相称,可谓志趣相投。
然而,在公孙玲不经意的一瞥中,刘懿时常可以看见许多落寞和不甘。家家有本难念的经,刘懿也不好深究。
二月末,就在刘懿一行准备继续北上时,一骑令兵从凌源奔赴而来。
一封以黄蜡封口的密信,被摆到了樊听南的案牍上;另一封黄纸信,被送到了刘懿手中,那是应成百般拜托其父应知,才以官道送来的一封小友私信。
打开后,刘懿读的感慨不已,信中内容为,“吾兄刘懿,兄走后,李二牛寻到大先生,求了好久。终是带着大先生的推荐信,去华兴武备将军邓延帐下,做了伙夫!李二牛辞别父母出发前,皇甫录、王三宝及我说:等做了校尉,小爷定要带兵烧了青禾居,为大哥以牙还牙。
王三宝涨了二十石秩俸,成为兼任学经师的大先生手下辅官,最近这小子有些不务正业,净研究些奇门遁甲、易容刺杀一类的偏门儿,更有些奇怪举动,总是对着青禾居写写画画,恐怕是着了魔怔。
皇甫录终日躲在子归学堂读书,说是要在三十岁成为两仪学宫博士,但有一次我翻开他的课业,上面写的全是“青禾老狗”四字,皇甫录还真是“忠厚老实”之人啊!
至于我,自是要做一剑惊虹的大侠,爹虽不许我远行,但亦为我求得中品剑术秘籍《玉凋林》,待我小成,你若不归,弟寻兄,若归,弟护兄。
此信予兄,聊表思念之意,愿“子归五小”早日重聚。应成手肃。”
刘懿委身藏经阁一角靠窗位置,正立案前,往日学习、掏鸟、下河、偷吃、练身等种种画面浮上心头,拿着那封私信,反反复复读了数遍,不愿落下字里行间的点滴情感。
思念过后,刘懿瞧着应成歪歪扭扭的字,发起了呆,自己离开老家凌源仅三个月有余,却有恍若隔世之感。
这段时日静心学习的同时,思考良多。父亲并非庸人,这么多年装成酒鬼,到底所为何?难道仅仅是为了暗自布局扳倒刘家?师傅刺杀刘德生之日,父亲完全可以放任不管,为何如此决绝的要我北上?凌源山脉中,成老为我注入心念,到底所为何用?我本胸无大志,然身边人皆望我成材,自己的未来,到底何去何从?心中有太多疑惑,不知该喜还是当忧。
正在刘懿“无病呻吟”时,公孙玲手握书简、莲步轻移,瞧见刘懿发呆,便也不再打扰。刘懿听到细微的脚步声由远而近、由近至远,自嘲了一句:书中有言,百花百香、百人百性,一点不假,若刚才那人换成羽妹,定会蹦蹦跶跶地前来问个清楚!
五日后,三月初。羽林中郎将陆凌,率五百胡骑卫,踏开了彰武郡春的痕迹,揭开了公孙玲所有的落寞与不甘。
作为内卫,或屯驻京师,或执行秘令,若无护送特使等诏命,极少出现在公众视野。
进城那日,万人空巷,士农工商纷纷站在主街两侧,翘首以盼。一来是想领略这皇家内卫的威仪,二来是想一睹这前东吴上将军陆逊玄孙的风采。
巳时末,午时初。一阵马踏轰鸣由远及近,陆文优高人大马、儒服遥巾,一骑率先贯入南门,身后五百胡骑红衣、枣马、赤甲,步伐整齐,紧随而至,汉旗凛凛、军旗烈烈,天朝风仪一览无余!赢得百姓声声赞叹!
刘懿一行人混迹在百姓中央,此刻正窃窃私语。
“大汉十二内卫,各有千秋。这胡骑卫,早年是由归化羌胡边军所建,轻甲轻骑,配胡刀、箭淬毒,擅骑射、奔袭,臂力惊人。胡骑卫设胡骑中郎将一人,胡骑校尉四人,侍中八人,建制一万五千人左右,平日里一半轮训于北疆,一半屯驻在长安城要地以供差遣。325年,陛下登基,重设计量,规定三斤一石、三十石一剂,简单明了。这胡骑卫将士的选拔,基本要求便是可以反复拉开四十石弓十次。历任胡骑中郎将皆是破城境界的武道高手,均可连开百石雕弓九次,是实打实的以力证道啊!”
死士辰双手环抱在胸前,对身旁叽叽喳喳的东方羽和公孙浩瑾轻声解释,也不管两个孩子听到与否,随后神游万里,仿佛怀念起他常说的长水卫与那位立志开盛世太平的天子,无限唏嘘。
“光景流连一弹指,转眼间陆凌这孩子,都可以独当一面了!十余年前,寒某路过柳州鄱阳郡,恰逢连日暴雨、水泽同出,漫灌郡县、百姓流离。时值工匠短缺、人力不够,这孩子他爹,鄱阳郡郡守陆云找我相助,我便召集柳州外门内门子弟近八千人前来抗汛。”寒李开始接话。
“哪知这孩子居然写了一篇檄文,与我念出,其文采丝毫不亚于当年陈琳写的那篇《讨曹操檄》。檄文中‘结党聚群,以术横敛;不参天地,秉事唯私’这句话,我至今都铭记心中,鞭策我莫为此类。后来,朝廷差人赈灾,我便打算继续游历,由于略懂相人之术,喜好风评,便为这孩子留下‘少有奇才,文章冠世’的评语,没想到,才十余年未见,就成了皇帝宠臣喽!”说完这些,寒李也开始感叹起年轻时光。
众人瞧热闹的瞧热闹,聊天的聊天。唯有刘懿,听完两人说的话,眼神冷了几分,右手放于左手之上,在手心随意笔画。若是有心人看到,便知那随意笔画的结果,是“儒以文乱法,侠以武犯禁”十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