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十三章:心照不宣 (第2/2页)
而惠家康来了之后坚定地站在自己的立场上,直言不讳地剖析问题所在,直把龚林夫妇憋得哑口无言。
嘿,老惠真是个讲义气的伙伴!
龚林脸抽搐了一下,惠家康的话他已经明白:规矩国家的法律高于一切,这是军人不可动摇的信条。
龚林面色尴尬,忽明忽暗,显然是为自己无法改变的事感到羞耻。
然而,想到还在囹圄中的儿子,那一刹那的自责瞬间消退。
哪怕是令人痛心的孩子,他终究是骨肉相连。
难道就这样眼睁睁看他沉沦?
“你说得没错,长官。
对于教育上的缺失,这是我们夫妇的过错,还好事情还没恶化。
赵伟东同学当即出手阻拦。
在此之前,我们已经与陈平安同志沟通过。
首先,我们会坦承过失,承担起相应的责任。
同时,我们也希望能寻找到妥善解决的方式,尽量避免龚智超坐牢。
假如你需要任何条件,只要在法律允许范围内,我们都愿意尽量满足。
作为父亲,我会理解养大不易,特别是在对一个17岁的青少年来说,坐牢意味着一生的崩溃。
说到这里,我们都觉得难过。”
面对龚林的无能为力,惠家康感同身受。
养育出了这样不争气的孩子,做父母的如同刀绞心肺,他虽然痛苦但身为强者,还是强忍悲伤来到了这里。
虽心里满是同情,但要他为龚智超开口求情,对他而言无疑丢掉了颜面。
看到惠家康纠结的模样,陈平安不禁有些释怀:“两位不用客气,先坐下谈。”
陈平安的沉稳让龚林心悦诚服,他展现了令人惊叹的战略洞察力。
始终保持冷静且充满自信,好像全局都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,丝毫没有一个十七岁青年该有的躁动不安。
龚林叹了口气,重新坐下。
惠家康则嬉皮笑脸地拉来一把椅子,递给陈平安一支烟,开口问道:“那姑娘在你那里还好吗?她没跟你大姐闹吧?”
“大姐”
自然指的是张慧茹。
对此,陈平安对惠家康无视规矩的做法相当不满,翻了翻眼睛回答:“你自己去问大姐吧,我在忙到不行像只兔崽子,哪里有空理会这种鸡毛蒜皮的事!”
听到这话,惠家康内心很满意,大笑一番。
发现陈平安不再应声后,他及时转开了话题,进入了正式事务:“平安,问题出现就要解决。
你已经听到了,副师长龚林是我的老友,同时旅长对你这小叔也有欣赏。
所以元老交给了我调和的职责。
因此我不得不赶来,硬着头皮揽下了这事。
关于甜甜的问题,我已经大致了解,主要错在于龚智超,刚刚副师长他们已向你道歉,并表示得十分真诚。
我想,在这次事件后,智超也会意识到错误。
现在轮到你表明观点,你觉得该如何解决,对吧?”
孙晓柔在一旁以淡淡的口吻插话:“我还以为你是来做说客的。”
惠家康眉毛微微挑了一下,不是有意不理会,其实对晓柔不太了解,家里一向把她当龚林夫妇的孩子或者亲戚,没把她是陈氏一族的看进去。
孙晓柔略带讽刺的话让惠家康明白了她站在陈平安一方。
微笑解释:“你误会了,我只是陈述事实,无论是出于公理还是私人情分,这个情况都必须处理。
平安这样闷不做声,可不是解决方法。
龚副师长一家也很忙,不能让他们因为这件事总停留于此,是吧?”
晓柔不留情面地说:“他们就忙他们的吧,又没人求他们来的。”
不满的情绪在惠家康心中滋生,她怎么态度如此差?自己何时得罪她了?
看到父亲惠文琪受到晓柔直截了当的态度,忙插话说:“都是自己人,何必针锋相对?哦,忘了自我介绍了,这是我姐姐孙晓柔,就是田震书记的女儿。
姐,这是我家乡的惠氏,这就是我女儿,文琪的生父。”
孙晓柔知道这些,惊讶地挑眉,紧接着脸上满是喜悦的表情,她站起来握住惠父的手,感概地说:“啊,这就是那个让我们的平安喊叔叔的惠家康了,真让人难以忘怀。”
陈平安听见这话,翻了个白眼,心想:你的消息倒是挺灵通。
对于孙晓柔的名字,惠家康听过几回。
毕竟是陈家常客,回来时总会向他或魏雪梅提及这个家庭里那位强势的“母老虎”
——孙晓柔,形容她多么霸道不得惹事。
现在亲眼见识了这只真正的母老虎,惠家康同意女儿对晓柔的形容——确实有着那样的气质。“名不虚传”
。
心中暗想:不可小觑。
这位女子并非简单角色,性情亦不寻常。
他在心底嘀咕:看来你的四川变脸技术是真的了不得啊。
笑着与孙晓柔和力相握,松开后补充道:“确实如此,我是那位平安儿称我为叔的那个人。
在家里,琪琪总是会说起你的种种善行,我想代表孩子们表达你照顾我们的感激。”
孙晓柔浅笑应对,略显拘谨地说:“琪琪和我很投缘,给她关心理应如此,你太客气了。”
心底暗道:暂且假设你很真诚。
话题转移,这让陈平安有些无所适从,习惯性地点了一根烟,龚林在一旁不解,显然问道:“你不是不抽烟吗?看你手法如此熟练,显然是久经烟海的高手。”
细长的烟丝透过他那捏烟的手指和鼻子孔缓缓溢出,流露出非一般老练的韵味。
眼神相接的瞬间,两人目光交错,略感困窘,他连忙笑着找借口:“老实说,我偶尔也会抽个一两次。”
这是承认自己偶有为之,还是暗指他吸烟并不频繁?这简直像是在试探人家口味一样微妙。
面对龚林复杂的心情,他深知之前的看法可能是错误。
轻轻点头,龚林只应道:“理解,除非是熟人的馈赠,否则还是一贯慎重为好。”
一时间,两人都无言相对。
此时,陈平安也在回味慧大爷的话,是啊,既然事情发生了,就必须寻求解决之道。
即便没慧大爷的暗示,他也从未真正想过将龚智超送进那一步。
他曾和甜甜深入讨论过这个问题,尽管明白他的嚣张行为,但本质上看,他只是喜欢吓唬人,不会真正伤害到别人,口头威胁或许最多了。
如果没有实质性的冲突,扰可能会持续,但在实际行动中,他还欠缺那份狠心。
再说,这对夫妻来拜访的诚意十足,没有表现出趾高气扬的态度,反而是以低声下气请求原谅的姿态展现出来。
这让陈平安无论情感还是理性上都很难反驳他们。
不能再拖延下去了,早解决就能释放心头重压,他主动提出:“慧爷和首长们,我有一个提议,能否采纳就请你们斟酌了。”
明了世故的慧家康一听就知道是为自己的颜面考虑,爽朗地说:“好,你说吧。”
两位老人满含期待,目光落在陈平安身上,等待他的回应。
“关于龚智超”
,陈平安开口:“我们可以给他宽容,给他一个谅解的机会,以不追究进一步责任为前提。
但同时,他也必须付出代价,首先,他必须当面向唐甜甜公开道歉并保证远离她。”
听到这话,夫妻双方立刻点头附和:“这是毋庸置疑的。”
接着他又提道:“让他离开第三中学,转去专门为有问题的学生设立的工读学校。”
两人互相看看,带着妥协的无奈但也点头接受:“那就照你说的做,我随后带他去。”
短暂思考后,陈平安并未再深入其他话题。
那些年代,所谓的工读学校正是接纳行为不良、却不至于法律制裁的孩子的特殊机构。
这些学生或因为违规被正规学校驱逐,或被认为是不能继续在校内就读的类型,工读学校便成为一个介乎于学校和惩戒机构之间的地带。
在这里学习的日子里,他们不仅需要学习规定的课程,还得接受严格的管教及法制熏陶。
哪怕犯小错,棍棒教诲也是常态,日子相当艰苦。
听到这个建议,夫妻二人内心的郁闷难以言表,他们深爱着孩子,实在不愿目睹儿子痛苦挣扎,但又无力拒绝。
他们清楚这是必要的纠正手段,是另一维度的教导。
总的来看,不让龚智超入狱相对简单,但他必须进入工读学校接受训练,换个方式修正他的行为。
夫妻两人都不想让他轻易地躲过这一挑战。
他们明白,这就触及了陈平安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因为相较于残酷的工读学校,即便那不算是牢狱,比起社会上给他冠以“不良分子”
的恶名来说,也强太多了。
加上夫妻两人对儿子的性格了如指掌,儿子张扬跋扈,放任自流只会带来更严重的后果。
父母不在,只有爷爷奶奶娇惯他,这种局面令人担忧。
送去技校由老师监督似乎更加稳妥。
考虑了所有因素后,夫妻俩的不安心情稍有舒缓。
无论如何,他们的目标已然实现。
龚林察觉陈平安的沉寂,尝试探问:“小陈,你还需要别的帮忙吗?”
陈平安笑道:“不了。”
“哦……“对于陈平安的爽快,龚林有点意外。
他原以为会有索偿的企图,毕竟听说在处理那个人的时候,你会大方地索要赔偿,不管是误工费、生活费用,或是赔偿精神损失,都不含糊。
如今你突然表现出宽容,这让龚林有些迷惑。
见龚林一脸困惑,陈平安略感奇怪,问道:“龚副师长为何这般惊讶?”
稍作思索,龚林意识到陈平安似乎并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,可能只是出于对军装的尊崇,并不想主动开口提出要求。
想到这儿,龚林感叹陈平安知分寸、懂得留给自己余地,真是明智。
龚林选择保持这样的误会并心怀感激即可。
若陈平安得知龚林的想法这么深入,可能他会说:“这是天意啊,龚同志,虽然我也渴望赔偿,但这身军装的压力使我不得不谨慎。“
两家人的目光交织后,纷纷起身。
龚林热情地紧握住陈平安的手:“我们夫妇非常感谢你的大度,如果需要帮助,请随时找我们。”
说完,龚林递过一张名片给陈平安。
叶萍眼含热泪,坚定地同陈平安握手,还不忘悄然塞了一张名片。
接过名片,看着上面仅有的联系方式,虽然看似朴素,实则是难得之物。
陈平安心照不宣:得到这样低调却又不易的名片,并非易事。
收纳起名片时,陈平安笑着道:“两位请放心,无需挂怀。”
言语间带出拒绝的意味,暗示不愿进一步交往。
你原谅你的儿子,我也收下了名片,最好还是维持一定的距离。
我已尽力做到极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