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四十六章 算账 (第1/2页)
姜银儿转身轻轻关上门,旧书楼里有一种年月酿出的安静,姜银儿在裴液身旁端正坐好,刚好矮他半个头。
“好多信啊。”少女望着桌上,小声道。
“是啊,都是博望州寄来的。”裴液笑道,“那封是奉怀的常县令,这封是幼时武馆里的师傅……”
姜银儿探头看去,那封信上颇有几长段说于裴液的武学之理,指指点点、头头是道的样子,少女不敢轻慢:“世兄,这位师傅是哪位高人?”
“什么高人,四十老几的三生。”裴液笑道,“我现在一拳就给他撂倒。”
姜银儿微微瞪眼,她在道家师门的长幼有序、礼节分明中长大,但这时听得这不敬之言也不敢指说这位世兄,只替他在心中向那位黄师傅赔了个不是。
“原来世兄有这么多人挂念。”姜银儿有些羡慕,“我才只收了三封信呢。”
“哦?哪三封?”
“一封是师父,一封是师兄师姐,一封是澧水城里一起听戏的朋友。”姜银儿历历数道。
“听戏朋友男的女的?”
姜银儿微怔:“……是好几人,两位公子,两位小姐。”
“唔。”裴液不大在意地点了点头。
“……”
“……”
姜银儿看着他,裴液没忍住笑了下:“看我干什么?”
姜银儿也笑:“世兄老是忽然说很奇怪的话。”
“我逗你的嘛。”裴液道,拆开手中青色的信封。
“这封信好漂亮啊。”姜银儿道。
李缥青的信确实是一眼可辨的那种,用纸用墨都很精细,纸色泛青,里面还隐约着花印,正合少女轻灵锐丽的笔迹。
“我也会做这种嵌花纸,”姜银儿在旁边小声道,“把薄而小的花在制纸时掺入,晾干后就能留下花印子了。”
裴液微怔,他倒不知道缥青也会这种手艺,她也没向他提起过,不过说起来他们相处时间实在短暂,他也确实不曾登上那座她长大的玉翡山。
“不过这种纸容易做坏,产出颇少,我用的很珍惜。”姜银儿认真道,“这位朋友肯拿来给世兄寄信,一定是很珍重和世兄的情谊。”
“……”裴液顿了下,“这是李缥青寄给我的。”
“啊……”
裴液笑了下,就此拆开,垂眸看去。
春花上独特的轻灵笔迹,映着那份独有的明朗活泼。
“裴少侠,暌违甚久,见字如晤了。
屈忻做事也太磨蹭,念及此信送到你那边,应当也到了年关,便先祝你吉祥如意,身体康健。
少让她在你身上缝缝补补了。
多谢你寄回来的玉翡剑理及珍贵批注,我和师父正在仔细研读。翠羽剑门从绝境中一路走来,如今又重续【飞羽仙】传承,一直都是颇受裴大少侠照顾了,如今玉翡已探出博望,明年春时将在周围五州招收弟子,以后玉翡山在陇地做了大哥,一定给裴少侠发块副门主的牌子。”
姜银儿“噗嗤”笑了一下。
裴液转过头看她一眼,少女脸一红,连忙转头正过了视线。
“要你坐这里,又没许你偷看。”
“对不起。”
裴液转回视线,继续看去。
“师父很高兴你的挂念,要我给你报喜隐忧,但他身体确实已枯竭了,能看到《飞羽仙》重现人间已圆夙愿,‘死生自然理,消散何缤纷’,希望今年我尚能陪他再过一个年吧。
博望这边情况都好,奉怀我也在照看,唯独接触多了,天山倒令我有些不解。我渐知他们近年有入世之准备,愿意在少陇支持玉翡复兴,然而他们对玉翡的掌控欲望却很淡,也不尝试施加什么影响,问石姑娘也只是笑而不语,只说天山现在‘门内为重,视野在高’,也不知勾勒的是什么棋盘。
我听屈忻说,你在神京又出了回大风头,和颜非卿在西池上双剑挑了神京第一大帮,那位国报上的崔家明珠都为你写了剑评,屈忻还背给我听了,张鼎运偏担心你呆头呆脑在神京混不开,我早和他说越大的场面你才越威风,现下知道谁是最懂裴少侠的人了。
望你在神京多多结识朋友,有空时勿忘和老朋友李缥青通两封信件,我早知裴少侠迟早是天下扬名的剑客,可别令什么心事杂物绊住了脚步。
明年春月或能相见,盼望重会。
旧友缥青挚笔。”
裴液怔然看了一会儿,既觉微笑慰暖,又莫名生些怅然,他也不知自己期待从这信里读到些什么,发着呆将信纸在手上转了两圈,好像看到秋末那位少女在雨窗前写下这些语调轻松的文字,然后把它寄给千里之外的故人。旁边两手置膝、端正前视的姜银儿这时小声道:“世兄,我可以转头了吗?”
少女脸色板正,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。
“……谁不让你转头了。”裴液好笑,“你自己偷看。”
姜银儿歉然:“我是不小心的。”
然后她投去一眼,忽然注意道:“世兄,这封信背面还有行字。”
裴液一怔,翻转过来,确实真有一行潦草一些笔迹,像是后补的:
“另:我已帮你付了欠屈忻的医费,又先垫了七十两银给她,按她的报价是能救你三条命,你万一又受伤了尽管找她。”
“……”
“……世兄,缥青姐姐写的什么?”姜银儿有些茫然地看着裴液沉默站起,披起暖氅往外走去。
“屈忻的死期。”
……
除夕夜在满城爆竹与万家灯火中飘然而过,翌日一早,相宅里才真正开始热闹起来,守岁罢了的人们开始走亲串巷了,大人们自有队伍,小辈们聚成一团,也有自己的去处。
洁白的雪依然在飘,天空阴色却少了许多,明亮的清晨刚一到来,宅门就被敲响,一个上午,熟识的面孔们就陆陆续续地踏入这座宅门。
元照、狄九、李鸣秋这种径直被许绰迎进内院的不必多说,剩下的年轻人中,长孙玦一早便穿得暖暖地跑过来,显然越发不爱着家;商浪则在晚些时候到,一身利落的武服,眸光精湛,只是衣服看起来不大新,有失将门公子的体面;谢穿堂来时则带着张飘絮,很端正认真地拜谒了这位“桐君”,身后的张飘絮在这么多陌生人中有些僵硬的样子,只是沉默中又不停往许绰院子里探头看。
爆竹在院中不时响起,伴着长孙玦的笑声,墙角处,屈忻被逼得贴墙而立,冷淡的脸抬起来看着天,仿佛那里面有无穷乐趣。
“我什么时候还欠你医费?啊?说话!”崔照夜帮腔帮得口干了,姜银儿劝得累了,少年依然保持着永不熄灭的愤怒,“上次你离京时我专拿了麟血酒抵给你,你还找了我二十两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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